她没怪过他,
怪自己比较多。
“我应该给你带来了不少负担。”池声说。
“这不算什么,”江雪萤喉间发涩,忙抬起眼看了池声一眼,她这几天一直有很多话想跟池声说,但真当着池声的面,嗓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因为机会太过宝贵,
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想好好斟酌。
“是我之前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我没想过要与你分道扬镳,我只是觉得——”
微微抿唇,江雪萤斟酌着,一字一顿,谨慎之际,“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现在知道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这对你而言是不公平的。”
“你也不需要说什么给我带来负担之类的傻话,”她抬起眼,一眨不眨,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因为你带给我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
“我性格不好,太沉闷无趣,到一个新的环境会紧张,高一开学的时候,因为有你陪着,我才能这么快融入新环境。”
“是你手把手教我做数学题,帮我升入二中,光这一点,我就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是你,告诉我要可以回避一些无意义的社交。”
“哪怕我再讷于言,拙于行,鲜少做出改变,但你的存在,就让我学会了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少年矜淡冷傲的就像一轮太阳,哪怕只是待在身边,也觉得浑身滚烫,心中有无限的热血,
意气风发,前程似锦,山河浩荡。
她说话的是,池声全程都没说什么。少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凌乱的乌发软搭搭地垂在额前,苍白的唇瓣还泛水光。
说完这些话江雪萤就忐忑地等着池声的回应,
孰料,对方一直没吭声。
江雪萤抿紧唇角,耳根火辣辣的,浑身上下都泛着股袒露真心后的不自在。
从她的视线能看到池声乌黑柔软的发顶,
眼睫半低垂着,让那张白嫩漂亮到以至于有了过分距离感的脸蛋,没了平日的倦冷叛逆,
显得很乖。
让人很想摸。
江雪萤微微一顿,不知道被什么感情驱使着,伸出手,
还没等她接近,理智就在这个时候回笼,江雪萤瞬间清醒过来,
掌心就这么不上不下地顿在了半空,
就在这时,
池声眼睫一动,反手抓紧她的手腕,
将她整个掌心都贴在脸颊上。
江雪萤浑身都僵住了,因为刚刚那个二话不说的吻,她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细微的接触都能让做出比较激烈的反应,
指尖能细细感受到少年肌肤的触感,
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冷玉。
非止如此,池声还把自己的脑袋还往她掌心蹭了蹭。这一刻,江雪萤几乎以为自己在抚摸什么高傲又柔软的小猫。
江雪萤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不自觉曲起指尖跟着捋了一遍,指尖也跟着泛起细小的痉挛,
五指插入少年凌乱的碎发中,
池声也没动,眼睫半敛着,任她摸,
因为低着头,江雪萤看不太清池声的表情,“你——”
少年沉默了一阵子,打断她,“是我要谢谢你。”
“我性格不讨喜,是你一直包容我到现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的性格自己清楚,天生就有缺陷,
祝骁阳也说过了,
太偏执,太自我,平常性子太淡,也太叛逆,没怎么把常人的目光放在眼里,也就养成了个我行我素的招摇性格。
不知道这样太过灼热的喜欢对人来说是多大的压力。
……可以说,长这么大池声就从来没认过输。
打陈洛川的时是被那个真心话大冒险冲昏了头脑,没多想。
当看到江雪萤拦在陈洛川面前的时候,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平静到荡开一阵淡漠的荒芜。
可江雪萤从人群里追出来的时候,
少年静静地站在走廊上,大脑很冷静。
从未像现那般冷静过,
冷静地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在这一刻不论是本性还是自我,是从小到大为人处世的原则与习惯,在这一刻尽数坍塌,统统化为乌有。
他认输。
这个吻,当然也不是出自一时冲动,他的神志很清醒,正因为清醒所以卑劣,自私、以及阴暗。
他想吻她。
因为知道江雪萤的性格,所以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肆意妄为。
太过矫情的话也不会说,只这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到这里,少年眼睫下撇,顿了半晌,复又扬起,
目光定定地,叫她。
琥珀色的双瞳一如初见,
嗓音微有滞涩,但依然不影响言语的流畅度,
他已下定决心。
“江雪萤。”
“我愿意试着放手,”
江雪萤动了动唇,心脏收紧,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一字一顿,这一刻,像是有瓢泼大雨胡乱砸在心底,
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像是一只被大雨淹没的飞蛾。
好像有一句话在说,不是这样的,好像哪里又弄错了。
“试着,”少年并未觉察到她此时的想法,嗓音微凉,略顿了一拍之后,便又流畅地说了下去。
言简意赅,直截了当。
浅色的眸子像凝聚了千年时光的琥珀,
“不去喜欢你。”
—
江雪萤跟池声重归于好。
和好得太过突兀,张城阳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即便如此,还是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祝骁阳却在网上摇了摇江雪萤,叹了口气,沧桑得宛如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的老妈子。
“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屁孩似的,这次和好了下次可不许闹别扭了啊。”
江雪萤当然是什么都说好。
却不能直说,她跟池声其实已经很久没主动联系了。
池声贯彻了那天的承诺,非必要不再主动联系她。她也曾经给池声去过信息,但往往要隔半个小时,甚至数个小时才能回复。
他真的很忙,因为有竞赛在身,远超同龄人的忙。
江雪萤微微抿唇,抱着手机斟酌着问:“在忙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弹出少年清清淡淡的几个字。
“刷题,有事吗?”
言简意赅的回答,并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哦——”她干巴巴地回,“那你忙吧。”
少年遵守承诺,正以对待普通同学的方式对待着她,一点点剥离对她的喜欢。
怔怔地看着屏幕倒映出的香樟树影,江雪萤一声不吭地捏紧了手机。
粼粼的,像是水波光。
内心,缓缓地,也像这片树影一样,漾开微颤的波光。
心底好像有一个气球,在跟池声和好时,吹得鼓鼓的,轻盈得好像下一秒就能飘起来,
就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像是被人用针戳破了,缓慢地漏着气。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掌心越捏越紧,手机硌得人皮肉生疼。
为什么,
她在心底反复质问自己。
还不知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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