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顺江而下,江上微风拂面,惬意之极。世子从琼关出行讲到清城战事,滔滔不绝。三人中,德王望着他们面上含笑,赵王心事重重了望江上风景,只有晋王紧紧盯着世子,不时地问上一句“后来呢?”“然后呢?”神情之中对世子讲的事那是真的感兴趣,说到激动之处恨不得拿笔记下来。一直讲到天色渐晚,船也靠岸。德王笑指着晋王摇头道:“二哥你都把堂弟吓着了。”说完看向世子,“咱二哥别的提不起兴趣,就这诗词话本他听到就不走了,在宁远也是天天换身衣裳就能窝在茶馆听上一天的书,副将抱怨了几次,他就是不改。”
晋王呵呵直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德王的话。相比宫中有母妃庇护的其他皇子,只是个宫女所生的晋王,生下来就与皇位无缘。曾有传言说他先于太子出生,可是硬生生成了太子的弟弟。晋王倒是秉性豁达,一直寄情山水,看上去就是个碌碌无为的皇子。不过世子倒是颇为喜欢这个人,不禁笑道:“二堂兄,回琼关我让人给你带一套话本来。”
晋王喜出望外:“一言为定!”
世子还未答话,就听赵王清声道:“二哥,三哥,意非,我府中还有事,这就先走了。”
德王道:“不如一起吃过饭了再走?”
赵王摇摇头:“不了。”说罢也没再多看他们一眼,径直下船走了。晋王看着他的背影,奇道:“上次回来老五还没有这么别扭,这是怎么了?”
德王摇头表示不知,他掀起前摆走下船,回头望向世子:“今晚在城外庄子为二哥接风洗尘,不知意非可愿同去?”
世子眼前一亮:“那是自然。”
御书房内,楚王正在陪皇上下棋。内侍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点上烛火,皇上揉揉眉心,道:“还是老了,天一暗,看棋子就有些眼花。”
楚王放下一颗黑子,笑道:“那臣弟可要乘人之危了,在皇兄没看清楚前出招。”
皇上招来太监收走棋盘,楚王无奈,只得撤了手。皇上拍拍他的肩:“下次回京再来陪朕下。”
皇上看了眼身边的徐公公,道:“先不忙着摆膳,朕要和二弟走走。”
楚王随着皇上一起在御花园散步,他知道皇上今日肯定有话要说,皇上不开口,他就静静地跟着。
“意非这孩子朕瞧着不错,定亲没?”皇子突然道。
“皇兄忘了么?三年前定下了谢太傅家的幺女,算起来那姑娘还未及笄,左右也就这两年了。”
“朕想让他来京城,你可舍得?”
楚王盯着皇上的背影,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来,他笑道:“皇兄不嫌弃劣子愚笨,臣弟还有何不舍得的,孩子们的路也该他们自己走。”
皇上听了这话摇头笑道:“你还是老样子,朕有时竟还有些羡慕你。”
楚王一时没咬准这话的意思,只能含糊道:“皇兄若是国事不急,可以出宫散散心。”
皇上不置可否,挥手示意楚王不必伴驾,径直走了。
绕过荷花塘时,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扯了扯徐公公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徐公公神色严峻,从小太监的手里拿过折子,快步走到皇上身边,低声道:“皇上,刘御史刚刚递了个折子。”
“明日看。”皇上不予理会。
“是关于清城的事……”徐公公看到皇上转过身,他把头伏的更低,“刘大人说请您务必要看一看。”
在京城已经呆了十多天,楚王决定启程返回琼关。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正要入睡,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王爷。”李管家推门进来,老脸上有一丝肃然,“宫里来的信。”说着,他递过来一只黑羽鹰。楚王大惊,从榻上一跃而起,快步走来,从鹰脚上解下一个黑色的绢条。
楚王拆开绢条,一目十行地看完。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将绢条放到烛火上点燃。
李管家问道:“王爷,可要回信?”
“不必。”楚王走到房门口,接过鹰将它放飞。
楚王此刻看似神色平静,实际上心里已是破涛汹涌。他吩咐道:“去把意非叫来。”
第二日楚王如期出发回琼关,出城时,路旁的百姓只看到了高头大马上魁梧威严的楚王爷,没看到同来的世子,一问才知,楚世子前夜受了点风寒,此时坐着马车。
回到琼关的辅国大将军府,楚王迈进府门,目光复杂地扫过院内前来迎接的众人,最后定在郭临身上:“到书房来。”
书房内,定远将军徐蔗也在场,郭临默默走到他身后站着,心底微微感觉道了一丝异样。世子并未在楚王的队伍中,可是先前传信的人却说他也回来了,可见这其中是有文章的。楚王蹙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并不说话,郭临只好和徐庶一起等着。一阵推门声传来,胡管家托着一个包袱和一把剑走进屋内。楚王接过包袱和剑,望着它们谈了口气,递到郭临手中,郑重道:“阿临,即刻出发进京,通关文书都已备好了。包袱里有一封信,一切按上面说的做。”
郭临木然地接过包袱,目光瞟去,看清了包袱上面的那把数年未见的剑。
楚王沉声道:“这是只有你才做的到的事。宁儿,叔父拜托你了。”
☆、第5章 京府兆尹
“……昭武校尉郭临于废太子一案中近身护朕八日,事事俱细,挡宵小于三丈之外,护驾有功。特赏黄金五百两、白银千两,兹调回京升任京兆尹一职……”
徐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响在大殿中,听到“京兆尹”这三个字后,大臣们的表情或多或少起了变化,他们都把目光落在了殿中跪听圣旨的郭临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健壮的身姿。单腿跪立在中央的她,有一张细致干净的脸。墨描般笔直的黛眉,黑白分明的杏眼。挺直的鼻梁下是微抿的唇。与朝中的官员们相比是扎眼般的年轻。却又相当沉稳,圣旨一宣完,便规矩周全地跪谢皇恩。
刘御史已经忍不住要说话了,只是当他刚迈出一步,就听皇上在御座上笑道:“郭爱卿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过的可还习惯?”
郭临一怔,随之答道:“回圣上,一切尚好。”
皇上捋捋胡须,一副追忆的神情:“朕听说你前年跟随二弟出征,军营里难得可以洗澡的时候打好的水被意非这小子抢了,气得你夜闯魏营,跑到人家的湖里借水洗了个澡才肯回来。”
此言一出,不止大殿中人愣住了,就连郭临自己也是无比的惊讶,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事?
世子了然一笑,接道:“皇叔可别错怪臣侄,明明是郭校尉瞧上人家湖水清澈。”郭临恨不得回头瞪上他一眼。
刘御史思虑再三,最终收回了脚步。他已经发觉了皇上话里的用意,这些看似拉家常的闲话,却是在道出郭临的实力。变相地告诉所有人,提拔这位京兆尹,并不单单只是卖给楚王的人情。
满堂之上,除却世子,也就一人不意外。七皇子微提唇角,似乎早有预料。
殿外的小太监高声道:“德王殿下到——庆王殿下到——”
郭临起身退到一旁,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德王和庆王带着身后一个穿着囚衣的人走进来,眼尖的已经看到皇上的神色变冷。赵王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头发散乱在肩上,根本看不出是以前那个风光皇子。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摆摆手,示意德王他们起身。
赵王却像被这个场景刺激到一般,猛地向前冲,大喊:“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不是逆贼,儿臣是被大哥给骗了,父皇……”
“给朕把他的嘴堵上。”皇上厌烦道。拉着赵王的侍卫赶紧塞了个布团到赵王嘴里,赵王呜咽着被按倒在地。
刑部侍郎万辰走上前,开始宣读赵王的罪状。
郭临一条一条地听着,崇景五年六月廿五,清城太守贪污一事传到朝廷。而这件事正是太子一手策划,选好了时间让清城大乱。他私下派人通知魏国,魏国马上调兵攻打清城,替太子转移了朝内诸多视线。而太子早已暗中联合了五皇子赵王、已故华阳长公主之子安郡王,准备一道逼宫。七月末,安郡王秘密离京前往徐州围杀德王。八月十五,久未等到安郡王回信的太子,情急之下派出刺客刺杀皇上。刺杀失败后,担心败露的他带着亲信逃离京城去调皇后娘家萧家的五万府军。赵王在掩护他逃离后,和京兆尹带着京兆府军围困皇宫。
兴师动众了这么大的一场动乱,结局却是安郡王被德王生擒,赵王被世子爷带领的宫内羽林军击退而逃,在京城郊外被捕。太子的五万府军还未抵京,就碰上了楚王麾下将领徐蔗化整为零带来京城的两万人马,萧家养在京城的酒肉将士怎可能是琼关精兵的对手。八月廿二,太子败走白马坡泰安寺,于寺内携太子妃自焚,至此太子逼宫,完败。
整个事件都可以说成一个“险”字。如果郭临和世子配合不当,导致清城失守,只怕太子准备的时间会充裕上不少。如果安郡王成功杀死德王,那么徐蔗的军队根本无法在没有德王的帮助下三天内抵达京城。如果不是郭临被派到皇上身边,那些太子花费半年之久精心准备的刺客,恐怕早就已经杀了皇上。如果世子没能潜进羽林军,那么突然投靠赵王的京兆尹和手下的京兆府军只怕都攻破了皇宫。
好在这样一出逼宫大戏没几天便圆满解决,可好端端的太子为何突然要逼宫,如今却没有人去管这件事,因为他的的确确,是逼宫了。篡权谋逆,无可饶恕。此案牵扯之广堪比当今皇上登基的那次,听说午门口的树叶都染了一层褪不去的红,血腥味直到如今都没能散去。京城的官员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换血,这半个月来,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反倒是在这场动乱中居功甚伟的郭临与世子呆在京城百无聊赖,二人商量一下就禀了皇上先回琼关,等朝廷论功行赏时再来。
郭临微微抬头看向御座之上的皇上,对他而言这场动乱真正伤得是他那颗为父的慈爱之心。郭临想起第一次见到皇上时的情景,她避开了所有的宫内侍卫,独身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皇上寝宫内。皇上正就着榻旁的烛台翻看着一本书,见是她便笑道:“听底下的人说你特别年轻,朕还以为二弟把朕的话当作了玩笑,如今看来,你确实当得起朕的护卫。”
郭临单膝跪下:“某将求见圣上不得,无奈夜闯寝宫,还望陛下勿怪。”
“本就是朕试探你,你何错之有,起来回话。”
郭临还记得那晚皇上和她说过的话。
“不管是哪个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图动太子的位置。趁朕还有几年,就替太子清扫干净。”
可谁也没想到这次的主角就是太子本人,甚至连嫡系的赵王也牵扯其中。
万辰一条条念下来,大约是本身的罪过已经足以将他摞到,所以也没有人管新添上多少。听万辰念到“出言辱皇上皇后”时,赵王拼命挣扎起来。可惜他早已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判了秋后问斩,侍卫们把形如疯癫的赵王拖了下去。皇上撑起额头,身姿颓唐。一旁的皇长孙目透担忧,小声道:“请皇爷爷保重龙体。”
皇上没有接话,过了会儿便叫徐公公宣布退朝,皇长孙快步走上前扶住皇上。
大臣们陆续走出宣政殿,已有几个挨着郭临自报家门。郭临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应付他们对“朝中新贵”的讨好。
望着朝臣们越走越远,皇太孙立在宣政殿侧,对身后一人说道:“少师,你怎么看?”
那人轻声应道:“年少,有为。”
皇太孙眉头一皱,正要责怪他说得不得力,可仔细一想,如今能看清这位新任京兆尹的地方,除了年少有为,也确实不再有其他。一旁的太子少傅道:“这京城之内想探他的人太多了,咱们静待便好。”
而被许多人惦记着的某人,在朱雀门上了回府的马车后便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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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结结实实地睡了个一天一夜,若不是郭临傍晚起身出恭,李管家险些要去叫大夫。
第二日老实地起了个大早,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因为郭临三日之后就要正式走马上任,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实在没有多少空闲,便先去看看新宅。这新宅也是皇上亲赐,宅子很大,位于安仁坊西南隅,离丰乐坊的楚王府不过两条街。原来在废太子一案中被城中大火牵连,烧了个院角,这半个月来修修补补也复原得差不多。
郭临骑马前去,管事的监工知她是如今新贵,特意问了她不少喜好,郭临随意嘱咐几句,便独自绕着宅子转转。待她走回大门看到新做出来的匾额上大大的“郭府”两个字,一时之间居然有了些感慨,如今的自己居然也有了府邸。
升任户部侍郎的世子,比起郭临要更为忙碌,不仅忙户部的一堆事,还要忙着应付京城豪门权贵的邀约。毕竟这是那位位高权重却甚少在京城露面的亲王唯一的儿子,再加上世子如今任职户部,有意结交之人如过江之鲫。郭临呆王府这两日都没见他回府吃饭过。
隔天,阿秋和姚易还有世子的贴身小厮安子赶来了京城。本来世子好不容易与郭临同桌吃早饭,听闻下人来报后,迅速放下碗筷,一言不发躲进书房。郭临看着好笑,也不阻止,只在安子来问世子时帮他指了个方向。
阿秋愤愤不平,找把凳子坐下就开始数落:“我说世子爷一大清早发哪门子的疯呢,原来还是是瞒着王爷的,少爷你放心,王爷问起时,我已经一五一十地说了。”
郭临点点她的额头,笑道:“可别再提了,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抗旨呢。好了,王爷是不是有书信?”
姚易闻言,从衣襟里掏出几张信笺,郭临仔细读完。信中,王爷虽气世子偷了圣旨,但事已至此,也只盼他们在京城能过的顺利。所以,骂了世子一页纸后,就点明了几位与楚王府交情好的京城官员,让他们平时多联络,必要时可以帮忙照应。
等到郭临推开房门时,世子已经脸不红气不喘了。捧着一本文集,举着茶杯装模作样地轻抿一口:“父王与你说了些啥?”
“有此劣子,实乃家门不幸,望尔代吾灭之,务必毫不手软。”
世子一口茶水喷到书页上,连咳数声,安子赶紧上前替他擦拭。郭临哈哈大笑,走过去拍拍世子的肩:“王爷再气也还是关心我们的,他嘱咐我们,小心行事。”
世子这才开怀,一双明眸灼灼异彩,拍拍胸脯:“他可以好好放心,我必有一番作为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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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守门的牢役望着来人,躬身堆起满脸的笑容:“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偏着身偷瞄跟在刑部左侍郎刘大人身后的两人,可惜这二人都穿着披风,风帽把面容掩的紧紧的。刘大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下去,把钥匙给我。”
牢役看出刘大人神情不耐,不敢再造次,赶紧从腰上解下钥匙,转身走了。刘大人翻了翻钥匙,找出了其中一把,递给身后的人:“这把,最里面的那间,二位要快点,我在外面守着。”
当前一人接过钥匙,便径直往里面去了,后面一人紧紧跟上。刑部大牢里面阴暗潮湿,两个人的布靴踩过积水发出的声响,传到了大牢最里间那个坐在地上的人的耳里。那人披头散发,盖住了覆满血迹和灰尘的面孔。他转过头,看到来人用钥匙打开了牢门,浑浊的眼眸迸发出一丝希翼。
进了牢房后,后面的那人再也控制不住,取下风帽一把扑上来:“殿下!”他胡乱地用手扒开赵王面上的头发,颤抖着掏出帕子拭去血污,梗咽道:“殿下,是奴才,奴才来看您了。”
赵王仔细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才认出是自己的随侍玉川。他一把抓住玉川的胳膊:“是不是父皇知道真相了?知道我是被骗的了对不对?”
“赵王殿下。”站在一旁的另一人卸下风帽。赵王抬头去看,那人面容陌生,玉川解释道:“这是王大人。”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赵王警惕地看着他。玉川续道:“没时间了,王大人,我们开始吧。”说着便开始脱衣服。赵王惊道:“干什么?”
王大人蹲下来安抚赵王:“殿下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玉川换了你的衣服呆在这里,下官带你出去。”
赵王木然地任他们动作,过了好久脑袋才有了一丝清明:“川儿,你代替我……代替我去斩首吗?”
玉川听着这熟悉的称呼,险些落泪。赵王跟着太子造反逼宫的那天,他被打晕了倒在死人堆里没有被人发现,醒来后知道赵王被捕,只恨当时没有跟在主子身边出力。辗转了好久,一面躲着追捕一面找人,如果不是碰上了能帮忙的王大人,只怕还见不到主子。他涩声道:“川儿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的,为主子而死,是川儿的荣幸。”
赵王嚎啕大哭起来,王大人皱了皱眉,也过来帮赵王换好玉川的衣服。玉川穿好了赵王的囚衣,从包裹里找出梳子,把赵王的头发大致梳好。又找出事先浸湿的帕子给他擦脸,直到赵王的脸上除了伤口,其余的地方都能见人了,这才罢手。赵王哭到后来没有了声音,只是嚎着嘶哑的嗓子,用那双流泪的眼盯着玉川。玉川不忍对视,偏过头道:“殿下,奴才最后一次服侍您了,请您以后……多加保重。”
王大人手脚麻利地拉起赵王,给他系上披风,再把风帽掩好,推着他就往外走。赵王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忠仆,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转身朝外走去。玉川含着泪跪在牢里向他走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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