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苏婉似乎才找到如何开口的方式。“呵,说的好听,谁不知你断绝父女关系后便得封堂堂东曜洛华公主,麻雀一夕之间竟是做了野凤凰,这恐怕是苏小姐踏着与生父断绝关系的噱头往上爬吧?”
苏念闻言不禁额冒三根黑线,这苏婉是在后宫泡大的女人吗?居然连这个也能说出来,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后宫摸爬滚打过呢。
卖父求荣……她才疏学浅,还真没听说过。
苏念轻咳两声,微风拂过,将她耳畔微微掉落的碎发绾了绾,弄至耳后,又道,“你如此言论究竟想做什么?噱头?野凤凰?你这是在说皇上老了辨人不清还是在隐喻这东曜大国的公主竟是野凤凰……”
东曜老皇帝封她为洛华公主的时候就说过,她与东曜的皇室公主皆为平等地位,亦如皇帝亲出。
苏念觉得,这是东曜皇帝做的唯一一件稍微有点意义和头脑的事。
苏婉闻言连忙摇头,这罪名她可不敢带。“苏小姐如此聪慧,这话怎么就听出了狭义呢。”
苏念无奈,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样子。“是苏夫人错了。”
苏念将“苏夫人”三个字咬的极其重音,好似苏婉听了这三个字不舒服,她就乐开花一般。
☆、29.苏婉败阵,女不中留
“苏小姐倒是说说,本夫人何处有错了。”苏婉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可是既然苏念这么称呼,那她就端起一个长辈的样子,看苏念到底要什么花样。
苏念只是皓腕微动,淡淡看着苏婉,眸子里若隐若现的寒光让苏婉不禁心头微微一颤。“苏夫人丧夫,丧父皆不久,不是应该好好待在府中为亡夫逝父守灵吗?青天白日随意出府走动,且不说你身上这晦气多引人避讳,你也方才言明令尊尸骨未寒,你就如此不避讳地踏出相府,还一门心思用在阻拦我回府之事上,就不怕他们永远尸骨未寒吗。”
苏婉闻言凤眼不禁微微瞪大,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惊心动魄,她虽对苏念不满,可是她生来便害怕鬼怪之说,苏念这不是存心惹她心里波涛汹涌吗。“苏小姐,家父亡夫如何不必苏小姐一个外人来说,苏小姐已不是我相府之人,今日要回相府,顶着对家父的孝心,我也是断然不能让你踏进我相府大门一步!”
言之凿凿,却之有理,苏念冷笑,可惜不能令她动容罢。
好看的樱唇微勾,嘴角绽放冷中带妖的别样微笑,苏念微微靠近苏婉几步,吐气如兰地淡淡道,“嗯?顶着对苏兆成的笑意?你还真当相府是个不透风的牢笼,殊不知你出嫁那日在待嫁房中对苏兆成那般言辞犀利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你还想佯装什么孝女模样哗众取宠?”
苏念余光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京都百姓,脸上冷意更甚,“还是你觉得你戴孝披麻之际出府门是件多骄傲的事?亦或者说,我不过离府几月,你就忘了,这相府本该的主人是何人。”
苏婉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越聚越多的黎民百姓,谁不是抱着一副看耗子的心态而来,有几人是真心想来一探究竟,主持主持公道的。
微微蹙眉,轻咳两声,苏婉依旧佯装镇定,定定自如地看着苏念,那张脸还是绝色倾城得让人嫉妒,那周身气质依旧灵动得让人无法忽视。“苏小姐,你也说了你几月离府,谁人又知你去往何处,做了何事。度日如年,几事春秋,说不定今日回来的都未必是当日离开的那个苏小姐。”
黔驴技穷了吗?
竟是搬出这般荒唐猜想来搪塞方才她那一番言论。
“苏夫人莫不是嫁了人那么快就丧了夫紧接着又亡了父,所以才变得如此愚钝?几月,我不过是来往南楚而已。”苏念淡淡道,按照正常人那般走走停停地行车速度,要到南楚是将近得需要十五六日左右,而在南楚停留十几日,再沿途缓慢返回,亦是需要十几日。
苏念大可说往返行程已花费一个多月,而停顿南楚的时间也是有一月余,南楚国富民强,地处云辰大陆最美风景处,多停留些时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婉依旧狠狠抓着自己的手帕,尽量让自己显得沉静,脸色微微缓和,依旧笑道,“可是,苏小姐如若要回住处,我好像记得那相府围墙偏远处苏小姐是为自己开了个侧门的吧?”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蹙眉,苏婉这不是松口,反倒是想要她从偏门回碧桐居。
刚回到相府第一日便要她从侧门回府,当真是“玲珑心”。
“侧门又如何?”苏念嘴角上扬的弧度正巧显得她绝美的脸冰冷非常,说不出的,别样美。
苏婉手帕微掩,琥珀色的眸子别样芳华地看着苏念,嘴角微扬,巧笑嫣然地说道,“苏小姐,有自己的门不进,还妄想从别人家的门不进吗?”
苏念闻言淡淡一笑,怎么这么巧,苏婉说话总是那么正中她下怀。微微朝苏婉靠近几步,苏念又扬手轻捻住苏婉精巧的下巴,“你怎么好意思同我说这种话?你有夫婿可嫁当初你不嫁,难不成还在肖想别人家的夫君?你有自己该有的身份不做,难不成还妄想永远抢占别人的身份过一辈子?你有自己还去的地方不去,难不成还想要霸占这个相府生生世世?顶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你当京都这些人,那些见过你的官家女眷和男宾都是瞎子还是傻子?”
将苏婉的下巴狠狠一甩,苏念拍了拍手,好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整个京都,从小到大多少次酒宴家宴,多少人看你笑话你都不知道,枉费这几年的京都才女之称。”
虽然在那次离琴的洗尘宴上苏念就已经将苏婉所谓的京都才女风头抢尽,可是她毕竟也是真的做过几年京都才女的人,说是半点实料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苏婉愣愣看着苏念压低声音跟她说这些,想要张口,却发现下巴疼得厉害,根本就动不了嘴,眼睛瞪大,怒然看着苏念,却见苏念只是冷冷一笑,扬声道,“今日我不回相府,不,准确来说,我不因回相府而从你相府大门踏入。”
顿了顿,苏念眉眼微敛,冷冷道,“我早不是相府嫡女大小姐,那也是皇上亲封的洛华公主,地位等同于皇室公主,本宫前来相府,登门难道还有人敢拦在门外?你们苏家相府有多少颗脑袋够砍?”
苏念刻意改了自称,东曜老皇帝给她一个公主的身份,该拿出来唬人的时候她自然没必要舍不得。
苏婉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苏念一个眼神,青玉便会意地上前来将她推至一旁,老婆子连忙将苏婉扶住,众丫鬟本想阻拦苏念,可是青玉却叉腰拦在苏念身后,对着那帮丫头婆子凶神恶煞地道,“怎么,真的想被砍头?那就放马过来,在京府尹的铡刀下来前,我就先给你两刀!”
相府的丫头婆子都是经精心调教的,而且都十分知礼仪,虽为奴仆,可是比之平常百姓的穷困,跟着小姐或老爷夫人的这些丫头婆子都算得上是养尊处优了。所以说,根本经不得青玉这么一吓唬。
这一吓唬,便通通都瑟缩着身子脑袋,不敢动弹了。
裴子墨淡淡然看着苏念轻轻松松地走进相府,微微扬起嘴角,抬步走上阶梯,在苏婉爱恨交织的错愕目光中走进相府。
苏念无人拦得住,可是裴子墨……那是无人敢拦啊……
相府依旧如最初的雕栏玉彻,繁华古朴,花园还是百花齐放,杨柳随风,主房依旧巍峨耸丽,只是这繁华依旧的表象,莫名总有那么一股子凄凉之感。
可能是苏月出嫁,苏兆成身亡,二姨娘削发常伴青灯古佛,这相府,变得格外凄凉。
怎能不凄凉?
苏月出嫁,无大事向来不归,听说苏月生母亦是被接到太子东宫颐养天年享清福去了,府内姨娘本就不多,有子嗣的两个姨娘都不在,都没什么好争的。更何况苏兆成都死了,还争什么?苏兆成已死,也没有小官员来贿赂,也没有好友来登门造访,这个相府怎么能不凄凉?
更何况苏婉如今克夫克父的臭名远扬,谁敢随意踏入这相府?哪怕是想要巴结苏婉的人都不敢上门来。
苏念淡淡看着,默默摇了摇头,这相府,如今这般凄凉,不过,她也从未在这相府感受到过不凄凉的温暖。
后面的裴子墨已缓步追上苏念的脚步,见她停步不前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问道,“苏念,你这是……”
“有些感慨。”苏念淡淡道,并未回头。
裴子墨闻言淡淡一笑,“感慨何事。”
苏念微微抬眸,看着这似真似假的与记忆中重叠的相府景象,道,“感慨时过境迁。这相府,终是辉煌不了多久的。”
裴子墨好似听了笑话一般,“你想它辉煌?”
“不想。”
裴子墨顿了顿,“你不想,何人能让它辉煌。”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淡淡抬眸看着裴子墨,“裴子墨……”
裴子墨只是微微勾唇一笑,“凤女,多么浅显易懂的一个词。”
得青河图者,得天下。
下半句是什么?
无凤女便天下皆空。
有青河图又如何,找到云辰龙脉又如何,没有凤女,终究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裴子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句话的下半句告知苏念,也不打算告知任何人,否则,他的苏念便更加守不住了。
苏念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向来自信,可是从不自恋自负。凤女,又如何,即便不是凤女,她想要天下,难道就得不到?
沉思片刻,苏念便又抬步往前走,走的没几步,青玉却又忽然拉住苏念,“小姐。”
“嗯?”
青玉往裴子墨的方向看了看,“我去把木头脸带进来。”
墨寒?苏念闻言微微讶异,还没开口,裴子墨就道,“墨寒要守在马车上。”
青玉摇摇头,“裴世子,我将他带进来没事的吧?否则木头脸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裴子墨不语,苏念却是捂嘴轻笑,“去吧去吧。”
话一出口,青玉便飞奔出去。
苏念无奈补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继而又抬步走,手又被裴子墨拉住,回头,只见裴子墨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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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青荷青松,青奴在哪
苏念不解地看着裴子墨,怎么突然一副这般表情,二人一直同在一辆马车,一同入府,能突然发生什么事她不知道?还是就是只趁着她和苏婉那女人纠缠之时就有突然的事情发生了?
微微舒一口气,好似心中忽而就积郁不少,莫不是刚回到东曜就那般不安生,非得有点事找上门来。“怎么了。”
片刻,苏念还是轻声问出口。
裴子墨黑眸淡然,束发萧瑟,锦色衣袂微微飘起,看着苏念淡淡道,“皇后好似病重。”
好似?这东西还能说得那么模棱两可……除非……“难辨真假?”
“嗯。”裴子墨淡淡应道,这是方才墨竹让墨寒代为转告他的消息。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蹙眉,怎么这破事都赶在她刚回东曜就全碰上了。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还不得而知……真的是……微微叹一口气,“不急,总会真相大白,回到东曜的消息绝对会不胫而走,老皇帝迟早要将你我邀进宫中,大可不必理会这些事情,到时候再一探究竟便可。”
裴子墨薄唇微抿,眸中情绪淡去,俊脸上神色淡淡,微微前移几步,与苏念并肩同行,淡淡道,“我自是清楚,只是怕你激动,一时之间要马上去揭开迷雾。”
“别忘了,我之前性情比之你,未必逊色。”苏念闻言微微挑眉。
裴子墨浅笑两下,大手探向苏念腰间,轻轻一捏,苏念一个颤栗,随即离裴子墨几步远,防备的看着裴子墨,裴子墨见状笑得更深,“那是之前。”
随即,抬步朝前走去。
苏念愤愤不堪地看着裴子墨悠然自得的背影,丫的,挠她痒痒……对,遇上裴子墨,淡定什么的从此是路人,节操什么的从此是梦想。
都只能想想而已了。
微微闭眸,苏念才抬步追上裴子墨的脚步,可是却也不甚想靠近,若即若离的距离,仿佛赌气一般。
*
走过相府的花园,没多久便到了那碧桐居院门前。还未走过石桥,便能清清楚楚地看着那门前两道青色人影肃然立于院门前。
苏念愣了愣,青荷若是站得如此规矩肃立她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这青松……说实话,苏念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严肃,这么“正经”的青松。
顿了顿脚步,苏念越过裴子墨,先一步走到院门前,淡淡看着青荷和青松二人,只见他二人青衣依旧,风华正茂,眼里暗涌着不敢表露的激动,而那副严肃表情,于青松,且不说多难,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十分违和。
三人就这样静静站着,谁也不曾言语,不发一言,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裴子墨自觉的立于几人三步之远,他给苏念和青衣卫一个空间,让她足够宣泄这段时日思念与被思念的情绪。
最终还是沉着的青荷开了口,声音虽有些颤抖,可是听起来却是一如既往的字字沉水。“小姐,你回来了。”
“嗯,”苏念勾唇一笑,“我回来了。”
一旁的青松再也憋不住了,原形毕露地一撩袍摆,露出雪白的小腿,一个跨步奔至苏念身旁,脸上是傲娇的别样表情,手本是想要攀上苏念单薄的肩膀,却在裴子墨隐晦的轻咳声下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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