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办了。”苏念点了点头。
苏念起身,正欲走出去,裴子墨宽大的手掌一把拉住苏念的手,力气之大苏念不得不一个回旋又坐下。“裴子墨,你干什么!离琴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说过,离琴很危险,不要多接触。”
苏念微微一愣,“我知道,可是他是好心陪我来,我怎么能就这样把他忘记在外面置之不理呢。”
“那你怎么不说忘记我你于心不忍呢。”裴子墨情绪有些激动,黑曜石般的眸子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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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皇后好叼,归碧桐居
“你……你说什么……”苏念蹙着眉看着裴子墨,心口竟狠狠一抽。
裴子墨暗了暗神色,心里逐渐冷静下来,方才竟是恼怒了神色,还冲着苏念重了语气。实属不该,何时他也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没什么,走吧,趁早赶回观月楼,回相府免不了又要面对许多事情。”
“好……”苏念顿了顿,只见裴子墨松开自己的手,脚步踏在那凤霞宫的绒毛毯上,越显得脚步轻盈。
苏念低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温凉的体温还有着余温。裴子墨体温低,生性寒凉她知道。晃了晃头,自己都在想什么,清醒点。
“还不走?”前方的裴子墨见苏念半天没挪动脚步,回过头道。
苏念抬起头,看裴子墨又停下脚步等着自己,连忙跟上裴子墨的脚步。
门外离琴已等候多时,听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抬眸一看,裴子墨走在前,苏念有些晃神地紧随其后。苏念那神情的确有些晃神,否则怎会让人听出脚步声。“怎么了,皇后娘娘寝宫内可有收获?”
苏念微微抬头,对上离琴那双倒影着沧海桑田的眸,思量片刻,摇摇头,“查无所获。”
离琴闻言眸里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淡淡地温柔笑道,“无碍,回观月楼向东皇禀报吧。”
“嗯。”苏念也是淡淡道。
裴子墨只是默默听着二人之间简单的对话,黑眸里不辨情绪。双手垂在身侧,悠然地走着,并无异样。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出卖了他此时略微烦躁的心情。
三人一路无语到观月楼偏殿,裴子墨微微抬头看着门匾,默了默,终是抬起步子跨过门槛走进偏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干女眷或担忧或觉乏味的神情。床边暖榻上,淑贵妃脸色煞白地斜躺在老皇帝怀里,纤手惶恐地握着皇帝的手,似乎还心有余悸。
苏念和离琴自是也将一切看在眼里,缓步上前,围拢的官家女眷自动让开一条道,离琴与苏念再次来到暖榻前。老皇帝见状倒是没有问起搜查之事,而是看着离琴道,“离琴公子,可否再帮忙看看淑儿身体是否还有大碍,若是有何不妥尽可直言。”
“离琴定当尽力。”离琴淡淡应道。
看了看淑贵妃的脸色,刷白,额角带汗,唇色不似方才那般血色全无,此时倒是有了些血色,眸子曜黑清明,脉搏也还算正常。“回东曜皇上,淑贵妃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晕倒时间略微长久,也受了些许惊吓。这段时日好好调理身子便好,切记不可再动了胎气,否则离琴也无力挽回。”
“好。”老皇帝欣喜应道,淑贵妃也紧接着感激地看着离琴,“多谢离琴公子。”
“医者仁心,离琴当不起贵妃娘娘这般感激。”离琴微微一笑,温润如玉,淡淡笑道。
皇帝转而看向一旁的苏念,这才瞥到悠然坐在圆木桌旁淡然自若地饮着茶水的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情绪,装作没看见地朝苏念道。“事情查的如何了,哪座宫闱中藏有黎花米分。”
苏念轻轻摇头,淡淡道:“没有。”
老皇帝微微一怔,“意思是找不出幕后主使?苏念,朕将此重任托于你,可你竟回来告诉朕查无所获,真是枉费朕……”
“皇上应该先听她把话说完。”裴子墨淡淡地打断老皇帝。
众人皆是一震,这样贸然打断堂堂一国之君的话的人,恐怕也只有怀王世子裴子墨敢做了。
老皇帝也是一怔,没想到裴子墨会开口打断他,继而看向苏念,这女子与碧桐生得五分像,性子倒是大相径庭。“你说吧。”
“离琴公子说听闻前朝古筝魔性琴音,有身子且吃了黎花米分的人便会猝然晕倒,孩儿不保。”见老皇帝点点头,苏念又接着道,“苏念弹琴之时有感觉那把古筝琴弦年代久远,应是前朝的没错,而琴身乃木中珍贵红木中的最为珍贵的檀香紫檀俗称小叶紫檀,皇上应该想想谁宫中有如此珍贵的木料,又是前朝的东西。”
皇帝默了一会,才幽幽看向那边的皇后。“皇后,朕记得你嫁妆里可是有一把前朝古筝,琴身太古久,应是用不了多久的吧?”
“父皇!”夜芳宁却忽地朝皇帝跪下,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却倔强地抬起头,看着老皇帝,“那把琴是儿臣的,也是儿臣主动要求与苏小姐切磋琴艺的,都是儿臣的错。”
夜芳宁这是哪一出……
苏念缓缓起身,走到苏念身旁,无视那些官家女眷嫉妒得想要杀人的目光,“芳宁公主是真的心善,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确实是被利用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后被皇上指责,被皇上处罚。”
苏念点点头,这夜芳宁倍受宠爱也不是光是因为那温婉端庄的性子,如若是那样,那温婉端庄的公主多得去了,有哪个像芳宁公主这般护着不是自己生母的。
皇帝扶起夜芳宁,哀叹道:“芳宁啊,这事你不必扛,你母后做错了就该承担责任。”
在古代,非三品妃级以上所生的子女不得在自己母妃宫中喂养,只能记到三品妃级以上的妃嫔名下。即便由高位妃嫔所出,也都得称皇后为母后,生母只能称母妃。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慵懒无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向苏念的目光带有惊讶。没想到,她竟能从琴上找原因,苏碧桐的女儿,果真不能小看了去。“吵吵嚷嚷什么呢,本宫休息都不得安宁。”
皇后缓缓踱步到夜芳宁身旁,眼里盛满疼惜,连忙伸手将其扶起,怎奈夜芳宁跪意已决,怎么都不肯起来。“芳宁啊,这是何苦,起来吧,乖,好孩子。”
“母后才刚转醒便下榻,身体必会不适,儿臣只不过在恪尽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母后不必担忧。”夜芳宁面带忧虑地看着皇后,皇后生性慵懒是东曜举国上下众人皆知的事情。往日里皇后无论是浅睡还是小憩转醒,都会待在榻上许久,若是一转醒便下榻,心情必是十分欠佳,食欲不振。
皇后心中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可终究比不过利益熏心,设计苏念来得要紧。“芳宁放心,母后没事,起来吧。”
夜芳宁还是跪地不起,老皇帝直接怒了,宽大的手掌一把扣住夜芳宁瘦弱的肩膀,将夜芳宁直接提了起来。“给朕站好,朕还没老到老糊涂的地步,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须你来扛?!芳宁啊,你让父皇怎么说你好!”
夜芳宁抿唇不语,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想必心里也是难受至极。老皇帝见状也是心疼的,将夜芳宁推至裴子墨身旁,一张老脸故作苦恼状,“劳烦子墨先照看一下芳宁,朕把事情解决了再来开导这丫头。唉,真是倔!”
不等裴子墨点头答应,老皇帝便又抬步走回淑贵妃身旁。
夜芳宁泪眼朦胧地微微抬眸看了裴子墨一眼,又低下头,这般狼狈模样怎能被他看到。以宽大的宫袖为遮掩,夜芳宁轻轻抹了抹眼泪,才敢抬起头。
“裴世子劳心了。”
裴子墨目不斜视地观望着那边的情形,听到夜芳宁声音细如蚊呐的这句话,瞥了苏念一眼,苏念正在打量夜芳宁,无奈笑了笑,转眼又面无表情地道。“本世子相信芳宁公主不会让我操心。”
即便是会,他也懒得操心。
夜芳宁闻言脸色一白,难道裴世子觉得她是故意博取同情吗……
苏念注意到芳宁公主的低落情绪,暗骂裴子墨不懂得怜香惜玉,伸手到他腰间掐了一把,裴子墨吃痛,转眸道:“怎么了。我哪里惹着你大小姐了。”
“裴子墨,人家好歹也是公主,现在情绪这么差,你怎么这样出口伤人。”苏念眉头一皱,冷冷道。
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冷意,“与我何干。”
苏念双唇紧抿,瞪了裴子墨一眼,扯住裴子墨的手臂把他往这边奋力一拉,自己则是站到刚刚裴子墨站的位置。裴子墨见状眸色一冷,道:“苏念,你想干什么。”
“我来怜香惜玉。”苏念幽幽道。
见裴子墨看向老皇帝那边,目光浅浅,不知是何情绪。
苏念也不管裴子墨怎么样,看着一旁的夜芳宁,道:“芳宁公主,还好吗。”
“我没事,多谢苏小姐……不,应当唤洛华公主了。”夜芳宁浅浅笑道,眼里残余泪光有些狼狈。
“一个名头而已,芳宁公主随意叫叫便好。”苏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夜芳宁笑笑不说话,而方才苏念与裴子墨的对话和二人神色皆已映入眼中。苏念在裴世子面前如此跳脱,而裴世子向来与人不接触,却能安安稳稳站在苏念身旁,其实她羡慕裴世子唤苏念全名,而不是苏小姐。
而那边,老皇帝走到暖榻上坐下,抓住淑贵妃的手,劝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淑贵妃。“爱妃安心,离琴公子稳住了胎位。”
淑贵妃点点头,皇帝又看向皇后,“皇后,你不是该解释一下吗。”
皇后这才摈弃慵懒,一脸正色道:“解释什么。”
“这黎花米分。”
“皇上怎么知道一定是臣妾所为。”
皇帝正了正神色,对皇后怒然而视,“宫里又有几个人能将黎花米分掺进如此盛重的宴席菜肴酒水中。还有那古筝,不是你今日才赐给芳宁的吗?”
“琴啊,是臣妾今日一时兴起便赐给芳宁了,臣妾怎知它是何材质,又有何效用。黎花米分,洛华公主不是没搜到吗,即便搜到了,离琴公子也说了,是可以加入菜肴增加菜香,酒水中可增加酒香,可食用。”“臣妾也是好心,谁知竟会造成如此后果,若是皇上不信,大不了废了臣妾便好。身为国母,自是应当为皇上分担些许,不能参政议政,便努力将晚宴办好,如今竟是这般结果,反正也是兜人嫌弃的存在,请皇上废了臣妾皇后之位,将当初那些许诺都作废便可!”皇后眼中泪光闪闪,说得大义凛然,在场不少官家女眷都感动得落了泪。
苏念心惊,这皇宫真是戏子百出,这最佳影后非皇后莫属了。
淑贵妃倒是没有被皇后如此“尽心尽力”的皇后风范所感动,不管是真用心也好,还是故意掺进也好,这差点害的她龙儿不保便是结果。最好皇上废了她,这后宫中便没有人品级比她高了,说不定她便能升至皇后凤位,权掌后宫。
老皇帝看着如此模样的皇后,眼中凌厉一闪而过,无意间瞥到怀中淑贵妃眼中毕露的对权利的向往,心下一狠,“皇后说的这是什么话,朕也是担忧龙种,气急攻心,才会如此妄断。你我二人夫妻多年,你什么脾性,朕还不知道吗。”
苏念看着皇帝这裁决,看来,皇后那些话起了作用。
“淑儿,离琴公子已稳住胎位,你便好好安心养胎,这宫中事务便不要再操劳,全权交给皇后好了。”老皇帝狐狸眼中阴暗划过,却又笑着对皇后说道,“皇后,这段时日便辛苦你了。淑儿若是顺利诞下皇子,你便是第一功臣!”
泪眼婆娑的皇后明显一愣,凤眸中的慵懒与泪光遮住眸底深处的哀怨与狠厉,“是,臣妾不辛苦,此乃臣妾的荣幸,淑贵妃妹妹好,好,养,胎,即可。”
老皇帝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用一种旁人看不懂的目光与皇后交流着,过了一会儿,皇后便对在场所有官家女眷和几名男宾摆摆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不过一场乌龙,散了吧。”
离琴眸里盛着笑意,双手作揖道,“时辰不早了,离琴明日还要赶回南楚,今日晚宴离琴对东曜的盛情难却实属心悦,多谢东皇款待,离琴告辞。”
言罢,河伯便推着离琴出了门。离琴中途还回了头,偏殿内早已不见苏念身影,他也没必要待下去。
裴子墨与苏念早在皇后说散了之时便离开了观月楼偏殿,此时正走在回廊之上。身后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苏念回头,只见一身紫衣华衫的芳宁公主追赶而来。“芳宁公主何事?”
“苏小姐……我……我替今日发生之事向你道歉赔罪,我不知与你切磋琴艺会引发如此之多的事,芳宁在此赔罪了。”夜芳宁将将停下脚步,说话还有些喘气,看来为了撵上苏念,夜芳宁跑得很急。
“你也不是有心的,再者言,今日也是皇后让你来找我切磋琴艺的不是吗。你本无意,可皇后视你如己出,你不好拒绝,而恰好又见我赢了第一才女苏婉与南楚赫赫有名的离琴公子,抱着挑战心态来比试而已。何须道歉。”苏念说得云淡风轻,夜芳宁确实没错。
她犹记得太医说淑贵妃动了胎气可能是因为服了黎花米分再听到琴音之时,芳宁公主立马露出的惊讶与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那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皇后会利用自己谋害皇家子嗣的吧。
“走吧,天色已晚,还要回碧桐居。”裴子墨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苏念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还在迷茫中的芳宁公主,叹了口气,随裴子墨朝宫外方向走去。
“那就是你心心念念之人?”
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将夜芳宁吓了一跳,随即眉梢染上怒色,“楚风!”
楚风一脸放荡不羁从身后围栏处跳过来,望着苏念与裴子墨离去的方向,笑道:“你日日夜夜挂心于他,可在我看来,他丝毫没将你放在眼里啊,倒是对那个什么新封的洛华公主在意得紧。”
“你懂什么,勿要多言。”夜芳宁不耐烦地道,不是她讨厌楚风,是自从她从欺凌楚风的皇子手中救下楚风,相处两三年后,每每楚风见到她,都会说些不害臊的话。
“我怎么不懂,好歹我也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楚风又开始说那些夜芳宁认为不害臊的话。
夜芳宁抿唇不语。
楚风双手搂着放至胸前,歪歪嘴角不以为然地道,“你瞧,那个什么裴世子就是在意在那个洛华公主。”
“你未曾接触过他二人,不要妄下断论。”
楚风冷哼一声,眼里是深藏的忧伤,“好歹我也趴在观月楼楼顶偷听偷看了那么久,还不知道?素来裴世子薄情,对亲生父母怀王夫妇都是待之以礼,处之以宾,竟然在皇上开玩笑说洛华公主嫁不出去时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会娶洛华公主,这不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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