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公主回答,刘郁静自发下了结论,“一定是这样的,大姊你久病成医,肯定有些神神叨叨的,说不得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喜欢缠着你……这可怎么办?不行,我要告诉表姐去,让她换个院子住!”
“快去快去。”公主根本没听清小妹妹在说什么,只听到她要走,便赶紧催促。
小郡主领着人走了,公主喊住那位即将出府的御医,让侍女把人请过来。御医跟着这位神秘兮兮的公主,转了好几个弯,到一处廊头角落,四处没人时,公主才停下。
公主让下人们都下去守着,严肃地将御医叫到自己面前。
御医很紧张:这位刚才对着他凶巴巴的公主,该不会不满自己方才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准备在没人的时候,找人收拾自己吧?
御医脸色忽青忽白:皇家的公主们,可不是做不出这种事啊。尤其听说平王夫妇还特别宠这位公主,这位公主在自己爹面前都是横着走的。
在御医的不安中,宜安公主向他伸出了素白纤细的手腕,还怕人看到般遮遮掩掩的,含糊道,“给我诊诊。”
“啊?”御医一愣,声音不由抬高,在公主目中喷火地怒瞪过来时,他赶紧减低音量,“哦哦哦。”原来公主只是想让他诊脉啊。
那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他拉过公主的手腕,三根手指压过去。公主目光不离他,一言不发。
过了半天,御医抬头。
公主一凛,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聚精会神地准备等宣判。结果御医对她和善一笑——
“公主,你这样紧张,老夫什么也看不出来啊,放松放松。”
公主想找人揍他一顿!
怎么有这么讨厌的御医?!
两人顿时相看两生厌。
御医被公主一瞪,皇家贵气从公主身上散发出,向他压去,他登时吓得腿软。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感觉这位公主有让人把自己拉下去砍了的冲动——公主这种生物,实在太可怕了。
在宜安公主和御医的双重努力下,诊脉得以顺利结束。让公主失望的是,御医给她的,是和给表姐一样的说辞。除此之外,还委婉表示公主身娇体虚,不要多生气,要多休息之类所有大夫都会告诫公主的话。
公主有心问他自己有没有怀孕,一时觉得这个老头子水平差、不一定能诊出来,一时又怕他大嘴巴到处乱说,只能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反正小郡主回来找她姐姐的时候,发现公主神情比刚才更恍惚了。小郡主很奇怪,可是她怎么问公主,公主都把她呛了回去,也不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小姑娘很郁闷。
“去东校场看看吧。”马车都行了一半了,公主忽然吩咐车夫,让人调转路线。
刘郁静看她,“你想秦景啦?”自从秦景去东校场后,公主还从来没去看过呢。当然,不是公主不想去,是她去不了。
公主没说话,她确实是突然想见秦景。在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怀孕的时候,她脑子里乱乱的,非要见秦景不可。
到东校场后,小郡主又习惯性地提醒了姐姐一句,“你还不考虑给秦景名分啊?”
本以为公主又会像往常一样回击,没想到公主只是幽幽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小郡主被姐姐的反应弄得很惊悚,干笑一声,就告别她,准备找霍公子培养感情去。
公主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又善良又多愁善感,“霍青这种不拒绝不接受的态度,你没多想过吗?”先是公主,后是郡主,霍青态度都没有变化过。他这样,让公主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就落了。
她当时一定是眼花了,才觉得霍青跟秦景像。霍青怎么会跟秦景像?秦景坦坦荡荡,从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当初对待徐阿月,他一直守着一个分寸。这点,霍青就远不如秦景了。世上原也没有几个男人,在这点上比得过秦景。
出身好又怎样?学识谈吐好又怎样?没有心的男人,只会带给你一次次的失望。
小郡主翘唇一笑,并不在意这回事,“你是向着秦景,才贬低霍公子。我现在追慕霍公子,和你当初对秦景有什么区别?你怎么知道霍公子心里就对我没有好感?以后的事,你现在就能说准?”
她当然知道区别啊!
她在一开始,就知道秦景是向着自己的啊!
她知道秦景会向着自己,她只是不知道他多长时间会做到这一点而已。这和妹妹追慕霍青,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是秦景,公主根本就没有那份热情,去追逐一个不知道和自己同不同路的人。
不过,刘郁静都这么说了,公主就随意了。她这个人毛病很多,少有的优点之一,便是不替别人做决定:不拿自己的准则衡量他人,不拿自己的喜好揣测他人,不抱着为人好的心去帮倒忙……
公主自己就是不喜欢别人干涉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勉强别人,即使那是她的亲人。年少时看不出这是多好的优点,等长大了,会发现世上能做到这点的人,实在不多。
恰好她和秦景都有这个优点。
小郡主明显是春心未动,就随便折腾。等她长大了,或许她真的会喜欢上霍青,也或许她会发现自己心里另有其人——到时候,随她庆幸或后悔吧。
公主不准备干涉妹妹的人生了,更关键的是——她看到秦景了。
公主和小郡主的人一过来,就有人去通知平王府的人了。秦景跟着众人过来向公主行礼,他站在万人中,看着万人上的公主。公主衣袂飞扬,双眉轻蹙,目有愁意,隔着人海重重,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公主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等到秦景,青年白净的面孔,因常日暴晒在烈日下而肤色暗黑。经过一天的训练,他的衣裳有些汗湿,光是进来,公主就闻到了他带来的汗味。
他也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便没有走近,站得远远的。他的眼睛漆黑,看向公主时又目光清亮,那么亮的光,公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公主仪态万千、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看着她的侍卫大人,“我专程来看你,你有没有很高兴?”
“嗯。”
“那你有没有想我啊?”
“……嗯。”她一句比一句问得露骨,青年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应。他连嘴都没张,就在嗓子里那么“嗯”了一声。那声音真好听,低缓平和,又有些清有些凉,幽静如夜下清流,压着公主的耳边轻轻擦过。
公主一顿,专注地看向他。在她直接又大胆的目光下,她的侍卫大人耳根慢慢烧红了。他睫毛垂着,不太自在地低下眼,不敢看向公主。
公主心软,向他招手,“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我不嫌你脏。”
可是秦景过来了,她面色一变,捂住嘴探身,又想吐了。
秦景想走近,又不敢走近。他担心地看着被锦兰等侍女围着伺候的公主,觉得是自己让公主这样,有些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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