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樱抬起手腕，默念：5、4、3、2、1。
下课铃准时响起，教室里立刻骚动起来，老师无奈摇头，收了课件。
游樱准确从一堆人里捉出胡苏苏：“学妹，有空吗？”
胡苏苏摸不准她要干嘛，看了看身旁同伴，又看了看她，仍然是笑盈盈模样。
不像是来挑事的啊。
她拍拍室友肩膀让她们先走，对游樱道：“那学姐，我午饭就归你了啊。”
游樱掏出饭卡在她面前晃了晃：“别跟我客气，随便刷。”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二食堂，胡苏苏拿勺子搅了搅铁板饭：“学姐，你有事直说吧。”
游樱道：“你还想不想站C位了？”
胡苏苏道：“当然想啊——但这事不是早就过去了？你虽然比不上潇潇姐，但比我还是好一点。”
这小姑娘说好话也不中听，一张嘴能把人气死，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不过游樱不在意，她道：“我跟你换位置？你去跟方弈时搭？”
“你们两不是情侣？他强迫你？”胡苏苏想想昨天他们那个样子，“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游樱一下有些愣住了。
所有知道或者看出来方弈时在追她的人，都把这视为她的荣耀，方弈时对她的恩赐。她们自己觉得这事很好，大家都觉得这事很好，她一个人觉得不行、不可以、没可能，就算是当事人，她的感觉也无关紧要，魏莹她们仍然到方弈时那去泄露她的消息。还有人细细比对长相家庭，觉得她配不上他，觉得她欲擒故纵。
游樱听这些话都听习惯了，倒是没想到胡苏苏立刻指责起方弈时。
胡苏苏把煎蛋戳破，蛋液流到滋滋作响的铁板上，她道：“学姐，我可以去和方弈时说，但选择权不在我手上。”
“我清楚，”游樱点点头，“谢谢你。”
一下课游樱就背着书包窜出了教室，像火烧屁股似的。魏莹她们以为她是急着去排练，等到了宿舍楼底下，接到她一条信息，说外卖到了帮拿一下。
魏莹提着盒炒饭上去，看她已经束好发带换了睡衣，问道：“怎么没去跟小学弟一起练舞？”
游樱道：“不想去了，今天歇歇。”
多加辣多加玉米粒，游樱揭开饭盒，满足地闻了闻。
魏莹原本转身要走，看到她侧脸笑颜，忽然心里一动：“游樱啊，你今晚有没有事？”
游樱道：“怎么了？”
魏莹道：“我给你拍照片啊？”
魏莹软磨硬泡了好半天，游樱才答应，但她死活不穿漏出肩膀的裙子。魏莹只当她是害羞放不下，却不知道她从锁骨到大腿内侧尽是吻痕。
魏莹个矮平胸，穿衣风格偏甜美系，衣柜里全是小吊带搭各式开衫再配短裙，也算是突出骨架小这个优势。符合游樱要求的衣服没两件，她想了想，掏出放在最里层的那条黑色团花旗袍。
这条旗袍是由网上的工作室开单制作，魏莹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可惜那会预售已经结束，她刷了好久才刷到一个退款订单，虽然尺码不太合，她还是买了。买回来试穿过一次，觉得衣服好看，穿在自己身上不好看，就挂在衣柜里挂到现在。
魏莹穿着嫌大，游樱倒是撑得满满当当，胸挺腿翘不用说，她刚吃完饭竟然连个小肚子也没有！魏莹羡慕地摸了摸，发现她站着的时候，肚子上那块肉竟然是硬的。旗袍开叉到她大腿一掌处，腿直而白，肌肉是漂亮的形状。
魏莹锁了寝室门，她把游樱头发散下来，掏出蛋卷卷发棒。她想给游樱画个这件衣服模特的那个妆容，但把她眼角微微勾起，让她抬眼时，又觉得这样就很好，不必刻意浓妆。魏莹把床帘扯下来，又拉来冯兰在后头举着。她怎么拍怎么顺手，一时兴起，把游樱拉到阳台上去了。她用手机拍不过瘾，干脆把拍立得和相机全都掏出来，游樱完全放空自己，任由魏莹瞎折腾。
游樱撩起头发做迷离状，魏莹道：“哎！好！不错！就这样！”
她忽然察觉到一股视线，抬起头，正和对面楼上的方弈时对了眼。表情肯定是看不清的，方弈时在胸前给她比了个心。
游樱：“……”
她抬起手臂，伸出中指。
魏莹：“哎！好！再冷酷一点！笑一下！”
游樱转身进了宿舍，“我有点累了。”
魏莹：“行行，正好我把图修一修。”
游樱：“我们开会空调？还挺热的。”
“行啊。”魏莹也拎着相机进来，顺手把门给带上。她把图导入电脑，一张张翻过去，夸赞道：“游樱啊，你镜头感真棒。我之前拍别人总感觉差点意思，你这种我随手一拍，感觉你都能找得到中心在哪哎，你之前是不是拍过写真什么的啊？”
游樱掐掉方弈时的电话，随口应了一声：“嗯。”
她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装傻：“你刚刚说什么？”
魏莹也就随便听听，根本没把她的回答放到心里，她应道：“我说啊，你现在打扮打扮就特别漂亮，皮肤也好。我都不用怎么修，加个滤镜就完事了。就算毕业了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去帮人家拍拍模特图什么的。”
游樱笑眯眯：“嗯嗯，说不定哪天我就出名了呢。”
魏莹道：“狗富贵，勿相汪啊。”
游樱抱拳：“一定一定。”
魏莹把全部图浏览了一遍，挑了自己觉得最好看的几张先修。有人在QQ上敲她：“魏莹啊，我们这有个活动，你要不要帮帮忙参加一下？”
这人是大她一届的学长，人缘特别好，手里头关系也多，经常帮学弟学妹们介绍点兼职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就更吃得开了。魏莹也是她们这一届的交际花，两个人关系也挺好。
魏莹道：“什么事呀学长？”
那人回道：“我一个朋友，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奶茶店，刚开，想攒点人气。他搞了个活动，叫‘寻找校花’，你把这事告诉告诉你认识的女孩子。”他发过来一张长图，魏莹看了看，就是发照片到他们的网址上报名，然后呼朋唤友的去投票，第一名的奖励是承包一年的奶茶，也可以折现，有一万多块钱。
“没问题没问题。”
“谢啦，有空请你吃饭。”
魏莹关了对话框，底下就是游樱的照片。
不然…
她看了看正在打游戏的游樱，应该没关系吧……？
游樱约了方弈时见面，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他有些行为，已经到了游樱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学校附近新开了家奶茶店，下午没什么人。服务员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看见游樱站在那，眼前一亮。
她把一张宣传单和奶茶一起塞到游樱手里：“小姐姐你是大学生吗？我们店里最近在做活动哎，您可以看一下，奖金很多的哦。”
游樱接过传单捏在手里，完全没心思看。她还在思考从哪里开这个头，方弈时先说话了。
“学姐，你前天晚上，是不是没有回来？”
“对啊，怎么。”
“你跟那个男的过了一夜？”
游樱挑眉，“我没必要跟你说这个吧？”
那就是有了。
“好，那我们说另一件事。学姐，你为什么要跟胡苏苏换位置？就因为我亲了你一下？”
“是在其他人面前、未经我允许对我做出亲密行为。”游樱纠正道：“你就不要拿上过床来说事了。这一秒愿意不代表下一秒愿意；愿意做一次不代表愿意做两次；愿意上床不代表愿意接吻；愿意拥抱不代表愿意牵手。我个人所愿意接受的肢体接触完全受我个人意愿影响，和以前的亲密关系进程没有一毛钱关系。”
“还有，你最开始想要的就是跟我上床吧，现在目的达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要做了。天天盯着我，真的很让我恶心。”
“恶心？你说我恶心？”方弈时大大的眼睛里装满大大的委屈，“学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游樱最恨自己严肃认真谈事情的时候别人装傻充楞，不仅没觉得他可爱，反而更反感了。
“不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我们很亲密的样子、不没话找话的尬聊、不乱管我的事、不监视我。如果你都能做到，我就还可以和你做朋友。”
朋友圈点赞、无话可聊的那种朋友。
“学姐，我要是不找你，你会主动来找我吗？”
游樱没说话，方弈时心里有数了。
“你下半年就大四，在学校的时间很少。你不主动找我聊天、你缺人排解寂寞，也轮不到我。下周三的社团战，你要是不和我搭舞，我们不就再也没有独处的机会了吗？”
对啊小学弟。
“学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总是拒绝我、推开我、靠近一次都浑身写着不耐烦。
方弈时把她手指一根根掰开，和她十指相扣，话语轻柔如低喃：“学姐，你要是不跟我搭舞，那我就不上台了。我又不在意这种东西，只是想跟你一起跳舞而已。”
他忽然换了话题：“学姐，你以前跟琦瑞哥也是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吧。”
“他比你识趣多了。”
方弈时不在意游樱刺他，继续说道：“琦瑞哥是摄影师，你也知道的。他有的时候，很喜欢拍一些人体，你也知道的吧。”
“上次我就说了，这事由不得你。”
又是这句话！
每个人都在说由不得我，由不得我，好啊，那我就非要看看，不听你们这些屁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游樱之前和杜倩竹大吵一架消下去的火气成功被方弈时激出来，她一把把他甩开。
“社团荣誉我根本就不在意，拿不拿名次、得不得奖跟我有个屁关系。你还真是一步步顺着你琦瑞哥的路走。他拿那些破照片威胁我当社长，你拿同样的东西让我跟你打炮，我长了个金逼吗操了还想操。”她冷笑一声，“你爱做什么你就去做好了。你以为我会怕？”
“有些人看到女人只看到逼、提到岛国只有女优、放大图去找女明星骆驼趾、穿个吊带就是勾引、同意吃饭就是同意上床，去路边摊吃个30块还和女孩子AA了，就认定这个逼非操不可，不然吃亏。女孩子喜欢干净清爽有腹肌的男生就是骚、跟外国人约会就是松，也不看看他们自己不洗澡不换衣服，头发都有油垢，还自认英俊非凡的恶臭样子。我只是不想看到这种脑仁比我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low货，自以为自己有资格对我进行道德审判而已。”
“我做的事是正确的，有些人不能接受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原本是为了少些狗来吠，惹得我心烦，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怕事，都觉得我好欺负，反而给我造成了更大的麻烦。”她冷酷道：“你想发照片你就发，你想退出就退出。我要是再往后退一步，再受你们威胁一次，我就不姓游。”
方弈时完全没想到游樱反应会这么大。
之前亲她也是，现在和她讲这些话也是，他觉得游樱好像突然炸起来了。
想时时刻刻看到她；想和她的朋友打好关系；想每分每秒知道她在哪里；想和她做爱接吻，当着别人的面拥抱，这些都有错吗？她为什么会以为是威胁？
他无视游樱的拒绝与推拒，死缠烂打，这些事两情相悦做来是模范情侣，一厢情愿就是性骚扰，是变态。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有多过分，还以为浪漫又贴心。
真是要把他委屈死了。
方弈时一直走润物细无声，露点小苗头的路子，游樱只当看不懂。他等的着急了呢，刚明目张胆地往前走了两步，游樱就立刻把他推出去，甚至推得更远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他把游樱记了两年，哪里是睡一次就能彻底熄火的？一定要把人放在身边，随手能摸到才算勉强止渴。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却没想到游樱反扑得激烈，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我只是想跟你恋爱啊，不是要做仇人。
心里想了好多遍的话情急之下终于脱口而出：“学姐，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喜欢你才这样的……”
喜欢我才这样？那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游樱差点笑出声。
成绩优异，样貌俊朗，床下撒娇卖乖，床上持久凶猛。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应该都没有人让他跌过跤。
游樱缓了缓，面色不再那么冷硬，她问：“喜欢我？”
方弈时根本没觉得她态度变化有问题，他得到别人的喜欢实在是太容易了，讨厌他才是不正常。
他连声应是。
方弈时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以后不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了，我也不一直盯着你问你去你教室堵你了，我以后要做什么都先问你。你能不能不要和胡苏苏换？我想跟你跳。”
游樱把杯盖揭开，一股脑地泼到他脸上，冰块没化完全，和珍珠稀稀拉拉顺着他的脸滚下来。
他一点也不生气，握住了游樱的手，游樱看过去，他又自觉松开，恳求道：“学姐……”
游樱站起来，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店里没什么人，服务员听到这边动静，眼看着游樱朝他泼了杯奶茶，都惊呆了。游樱出了店门，有女孩子急急忙忙送了一打纸巾过来。
方弈时对上她关切目光，笑道：“没事，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服务员心里唏嘘：多好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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